【張洪義】朱陸會通視界中的“本聊包養網意天良”問題——從楊祖漢的研討說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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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陸會通視界中的“本意天良”問題——從楊祖漢的研討說起

作者:張洪義(中山年夜學哲學系博士后)

來源:《中國哲學史》2024年第5期

摘要:楊祖漢的朱陸會通研討集中在“本意天良”問題的討論上,無疑是找準了切進點。但從功夫實踐角度看,朱陸對立的本源在于“本意天良”認取和長養方法的分歧。在識取環節:朱學的“本意天良”是知覺靈明時“性理”的天然發露,是一個規范性概念;而陸學的“本意天良”需求在事上指呈出來,是一個指引性概念。在長養環節:朱學將“本意天良”視為格物致知功夫中的“已知之理”,必須經過推類、積累的復雜過程,安頓在“年夜全之理”中加以涵養,可謂是“加法”功夫;而陸學則通過不斷剝落“物欲”和“意見”的方法深化“本意天良”的顯明,可謂是“減法”功夫。朱陸“本意天良”概念差異化的廓清,是會通任務展開的基礎,同時也促進朱子“心”概念多義性的融貫解釋。

關鍵詞:朱陸會通;本意天良;明德;已知之理;無限心

歷來的朱陸之辯、朱陸會通研討,把能否具有“心即理”意義上的“本意天良”概念視作朱子學與象山學之間的最基礎區別。楊祖漢衝破了這一框架包養app,他不僅依據文獻梳理出朱子學有類似于象山學的“本意天良”概念,還引進康德哲學中“天然的辯證”“最基礎惡”思惟,論證格物窮理功夫對品德本意天良保養的需要性,進而參考康德哲學中“不受拘束意志與品德法則互涵”的思惟,指出朱陸的功夫進路能夠互通(1)。這些研討很有啟發,本文準備在三個方面繼續推進:第一,解釋朱子與象山分送朋友類似的“本意天良”概念但是學問彼此對立的緣由;第二,從功夫實踐的立場掌握“本意天良”概念的具體性、差異化懂得;台灣包養網第三,提醒朱子“心”概念多義背后的義理結構,給予融貫性解釋。

 

從文獻上看,朱子的“心”概念含義眾多並且“彼此牴觸”,與之相反,象山的“本意天良”概念則顯得渾淪難解。從思惟上來說,朱陸二人彼此構成對方的思惟邊界,安身邊界之外更便利看清對方思惟的整體理路。與楊祖漢盡能夠防止朱陸沖突的會通路線分歧,我們讓朱陸學問在最年夜水平上進行周全碰撞。這既有利于參照象山“本意天良”概念,探察朱子“心”概念多義的邊界,完成其概念的內部建構,又有利于參照朱子“心”概念,剖開象山“本意天良”的層次結構。功夫實踐是朱陸二人學問的出發點和歸宿,“本意天良”的識取和長養,是功夫實踐歷程中的兩個關鍵點。由此切進朱陸“本意天良”概念的異同,無疑是靠得住和有用的。

 

一、“本意天良”識取的差異:規范與指引

朱子將“本意天良”功夫置于《年夜學》“三綱領八條目”框架中來懂得。《年夜學章句》:“明德者,人之所得乎天,而虛靈不昧,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。”(2)在此界定中,“明德”一方面是“虛靈不昧”的狀態,另一方面能夠“具眾理而應萬事”。“虛靈不昧”指的是心的“知覺”效能。在朱子的概念應用習慣中,“心”起首是“知覺”:“有知覺謂之心”(3),“人心是知覺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2013頁),“心者,人之知覺主于身而應事物者也”(4)。“虛靈不昧”和“眾理”的關系問題,朱子在“中和新說”給了謎底:“人之一身,知覺運用,難道心之所為,則心者,固所以主于身,而無動靜語默之間者也。然方其靜也,事物未至,思慮未萌,而一性渾然,道義全具,其所謂中,是乃心之所以為體而肅然不動者也。及其動也,事物交至,思慮萌焉,則七情迭用,各有攸主,其所謂和,是乃心之所以為用,感而遂通者也。”(《答張敬夫》,《朱子文集》卷三十二,《朱子全書》第二十一冊,第1419頁)當未發時,事理并不顯現,只是“一性渾然”,此時通過“持敬”功夫,讓“一性渾然”的事理支撐起虛靈不昧的“知覺”,此時“知覺”是“瑩徹底物事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269頁),能夠“全具道義”。當已發時,知覺“具眾理”,“理”作為知覺的對象,是顯明“粲然”的,能夠作為應事的標準。“心”無論處于“未發”還是“已發”狀態下,“知覺”與“理”是先驗關聯的。

 

究其實,“明德”是“知覺具理”。在朱子那里,“知覺”和“理”處于一種“分合之間”的狀態:“知覺”之“醒”“明”需求“理”的支撐,反過來,“理”需求“知覺”意向性地“具”;知覺離開了理就會“昏”,理離開了知覺則是“無著落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85頁),無“所會之地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88頁)。朱子又說:“理便在心之中,心包蓄不住,隨事而發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台灣包養85頁)。所謂“理在心中”,指的是“理”處于“心”的底層、尚未被顯明為“知覺”。而“心包蓄不住,隨事而發”,指的是“理”的顯明、“被知覺”,是“理”本身的活動。就此而言,朱子的“心”不是一個經驗層次的概念。有學者指出,朱子的“心”概念兼具超出性和經驗性、“居于形而上與形而下之間”(5),無疑是正確的。

 

朱子與學生討論過“本意天良”的發現功夫:

 

或問:“‘明明德’,是于靜中本意天良發見,學者因其發見處從而窮究之否?”曰:“不特是靜,雖動中亦發見。孟子將孺子將進井處來明這事理。蓋赤子進井,人所共見,能于此發端處推明,即是明。蓋人心至靈,有什么事不知,有什么事不曉,有什么事理不具在這里。何緣有不明?為是氣稟之偏,又為物欲所亂。如目之于色,耳之于聲。口之于味,鼻之于臭,四肢之于安佚,所以不明。但是其德本是至明物事,終是遮不得,必有時發見。便教至惡之人,亦時乎有善念之發。學者便當因其明處包養故事下功夫,一貫明將往。致知、格物,皆是事也。且現在人做得一件事不是,有時都不知,即是昏處;然有時知得不是,這個即是明處。孟子發明赤子進井。蓋赤子進井出于倉猝,人都主張不得,見之者莫不有怵惕惻隱之心。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263-264頁)

 

包養網推薦本意天良”既可以在安靜狀態中顯露也可以在應事時顯露。對于前者,朱子沒有說明,假如依照他的一貫主張,應該是在“敬”功夫中,“理”天然躍動顯發為“知覺之明”。這種狀態難以描寫,加之“靜中功夫”并非儒學特點,所以朱子更重視本意天良的“動中發見”。他借用“孺子進井”之例來說明。在這個倉猝時刻,見之者沒有后天的欲看、意見參與進來(“人都主張不得”),其怵惕惻隱之心、“明德”(本意天良)自發躍動而出。為了凸起“明德”的廣泛性,朱子應用“見之者莫不有”、“人所共見”的表達。盡管“明德”有這般的廣泛性情,但朱子對“明德”依然不完整信賴,因氣稟的局限、物包養網比較欲的干擾,它不難陰暗,“見不完整”“見不精確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263頁),是以必須在現有“明”的基礎上做進一個步驟推擴功夫。這種推擴功夫即是“格物窮理”,下文再詳論。

 

朱子之所以對“明德”不夠安心,重要是由他的內在審視反思目光決定的。他甚至將“明德”稱之為“常在今朝”的“物事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261頁)。這也是朱子反復強調對“明德”“良知”進行“提撕”“猛省”的緣由,因為只要一個現成的異己之物才幹成為“提撕”“猛省”的對象。在這種內在審視反思的包養條件眼光之下,“本意天良”重要表現為“明”,必定缺掉“沛然莫之能御”這種全部身心感動和投進的意象。

 

與朱子分歧,象山的“本意天良”則是內部、身處此中地感觸感染和言說:

 

四明楊敬仲(簡)時主富陽簿,攝事臨安府中,始承教于師長教師。及反富陽,三月二十一日,師長教師過之,問:“若何是本意天良?”師長教師曰:“惻隱,仁之端也。羞惡,義之端也。辭讓,禮之端也。長短,智之端也。此便是本意天良。”對曰:“簡兒時已曉得,畢竟若何是本意天良?”凡數問,師長教師終不易包養ptt其說,敬仲亦未省。偶有鬻扇者訟至于廷,敬仲斷其是曲訖,又問如初。師長教師曰:“聞適來斷扇訟包養甜心,是者知其為是,非者知其為非,此即敬仲本意天良。”敬仲年夜覺,始北面納門生禮。故敬仲每云:“簡發本意天良之問,師長教師舉是日扇訟長短答,簡忽省此心之無始末,忽省此心之無所欠亨。”(6)

 

象山以“發明本意天良”為學問主旨。楊簡問怎么識見“本意天良”,其本意是若何識見“自家本意天良”。象山借用《孟子》“四端之心”來答覆。在孟子那里,惻隱之心、羞惡之心、辭讓之心、長短之心是人源發性的品德感情,承載著義理價值,在特定的實踐情境中天然吐露出來。假如說四端之心是孟子當初從親身直接經驗中指認出來,有活生生的經驗依據,那么后世學者反復援用,變成耳熟能詳的抽象概念,未必能觸動聽聞者的內心感觸感染。楊簡說,本身兒時已聽聞“四端之心”的說法,依然不清楚什么是本意天良,并是以反復請問象山,而象山也依然是堅持之前的答覆。如是往復,楊簡依然未能清楚。時當一個買賣扇子的平易近事訴訟案,楊簡作為審理者,將此中隱情是曲斷得明白清楚。象山捉住這個當下事為,指出楊簡能知是知非的心念就是本意天良。在楊簡剛剛經歷的鮮活經驗中,案情的長短是曲是判斷結果,因事而異,但能作出此長短是曲判斷的心念更為最基礎,與前者同時發生但卻是前者發生的根據。普通人對此并未區分,象山明確指呈出來。站在楊簡的視角,在本身親身經驗中辨識出“本意天良”來,它不再是一種抽象含混、與己無涉的概念言說,而是作為切已自得、明白清楚的“義理價值事實”,它能夠自作主宰、擺脫具體的經驗限制、貫通于一切實踐活動中。

 

依照象山的邏輯,我們可以把人的一切心念劃分謂“本意天良”和“非本意天良”:非本意天良處于表層,蔽于“物欲”和“意見”,而本意天良深躲于心念底層,需求反求、發掘、辨析,才幹呈現出來。值得留意的是,朱子只說過“本意天良”遭到物欲習氣的掩蔽而無法顯現,但在象山看來,“本意天良”也遭到“意見”的掩蔽。雖然象山未進一個步驟解釋“意見”何所指,但根據語境,“意見”應該指的是僵化、抽象的理論或價值規范,好比楊簡公案中“兒時已曉得”的“四端之心”說。在象山那里,“本意天良”必定是鮮活的,它存在于正確價值判斷活動中,需求學者反求、深挖并加以辨識和確證。

 

朱子和象山對“本意天良”的識取方法差異很年夜。象山是在當機的實踐事為中通過“剝落”表層心念(欲看、意見)來指認深躲底層的“本意包養站長天良”。而朱子則將“本意天良”視為人心中後天的“稟彝”、是“性理”的天然發露,需求“敬”的收攝、提撕、警醒功夫,才幹使得“靈明”起來。在朱子的懂得中,“本意天良”是“提撕”的對象、“瑩徹底物事”,幾乎是一個規范性概念;而在象山的懂得中,“本意天良”需求當機指認,是一個指引性概念。象山面對“本意天良”,沒有應用“提撕警醒”的字眼。這兩種“本意天良”識取方法的分歧,決定了各自長養功夫的差異。

 

二、“本意天良”長養的分歧:加法與減法

朱子視“本意天良”為成德功夫的開端,在“本意天良”的基礎上,展開“持敬”和“格物致知”功夫。《年夜學章句》說:“明德者,人之所得乎天,而虛靈不昧,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。但為氣稟所拘,人欲所蔽,則有時而昏;然其本體之明,則有未嘗息者。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,以復其初也。”(《四書章句集注》,第3頁)“因其所發而遂明之”中的“所發”,顯然指的是“明德”,朱子在《格物致知補傳》中又稱之為“已知之理”。“已知之理”規定了格物窮理活動的標的目的和目標,窮理活動是在已知的“所當然之則”進一個步驟追問“所以然之故”。

 

朱子主張,“良知”“本意天良”“明德”中都需求進一個步驟分梳、明確出“理”來。他說:

 

人心皆自有許多事理,不待逐旋設定進來。圣人立許多節目,只需人剔刮得自家心里許多事理出來罷了。(《朱子語類》,第558頁)

 

年夜凡事理皆是我自有之物,非從外得。所謂知者,便只是知得我底事理,非是以我之知往知彼事理也。事理固本有,用知,方發得出來。若無知,事理何從而見!(《朱子語類》,第382頁)

 

人皆有個明處,但為物欲所蔽,剔撥往了。只就明處漸明將往。然須致知、格物,方有進步處,識得本來是甚么物。(《朱子語類》,第262頁)

 

“人心皆自有許多事理”、“年夜凡事理皆是我自有之物”、“人皆有甜心寶貝包養網個明處”這些表達,都確定了人心本來具有事理,或許說事理本來會聚于人心,所謂有“本然包養甜心之明”(《朱子語類》,第377頁),但由于物欲、氣習的局限,這種“本知之理”對現實人生來說依然是蒙蔽的。圣人明通事理、豪無氣習物欲的干擾,圣人確立的功夫途徑(即“節目”),目標就是要把人心本具的事理通過功夫活動辨識出來、確定下來,使之成為條理化的義理規范(即“剔刮得自家心里許多事理出來”)。這一過程必不成少,朱子特別強調“用知,方發得出來”、“須致知、格物,方有進步處”。但是,通過格物致知功夫最后所掌握的事理,依然是“我底事理”、“本來物事”,又回到“本有(知)之理”上了。這一回環,在朱子學中是必不成少的。

 

與朱子主張在“本意天良”基礎上做艱辛的“致知”功夫分歧,象山直接包養網單次承當“本意天良”對現實人心的規范,拒絕甚至否認在“本意天良”基礎上展開“窮理”功夫的需要性。他對“立說”非常警戒,視之為“誣捏”,曰:

 

吾之學問與諸處異者,只是在我全無誣捏,雖千言萬語,只是覺得他底,在我不曾添一些。(《陸九淵集》,第400頁)

 

今之論學者只務添人底,自家只是減他底,此所以分歧。(《陸九淵集》,第401頁)

 

包養違法

因舉許昌朝集朱呂《學規》,在金谿教學,一冊,月令人一觀,固好,然亦未是。某平時未嘗立學規,但常就本上理會,有本天然有末。若全往末上理會,非惟無益。今既于本上有所知,可略略地順風吹火,隨時樹立,但莫往起爐作灶。(《包養網單次陸九淵集》,第457頁)

 

象山對本身的教學方式很是自覺,反對樹立明確的程式規矩。他認為那些樹立學說的做法是“誣捏”、“添人底”、“起爐作灶”,而本身教學只是讓人本身覺悟、給人“減擔子”(《陸九淵集》,第441頁)。其實,這些說法還是表相,最基礎上說,象山認為學人要在“本上理會”、“本上有所知”,有了“本意天良包養價格”基礎,就可以“隨時樹立”。在情面事變指呈出義理,反對建構獨立的義理體系,這又是象山與朱子的顯著分歧。

 

象山認為“事理”只能是“面前事理”:“事理只是面前事理,雖見女大生包養俱樂部到圣人地步,亦只是面前事理”。(《陸九淵集》,第395頁)象山更主張,假如執持固定不變義理,作為判斷事物的標準,就會“害心”、“害道”:“惡能害心,善亦能害心。如濟道是為善所害”,“心不成泊一事,只自立心。人心本來無事,胡亂被事物牽將往。若是有精力,即時便出便好。若一貫往,便壞了。”(《陸九淵集》第456頁)就“善亦能害心”來說,象山敏銳地意識到人類實踐活動中的“價值欺罔”問題,只是未加理論化地深刻細講。在象山看來,事理只能從當下“本意天良”發出,任何先前設定布置的事理都會障礙“本意天良”的不受拘束靈動特徵。由此看出,在象山那里,為學功夫并非只是“先立乎其年夜者”那么簡單,同樣有細密的“本意天良”長養功夫,只是方法比較特別,堅持“本意天良”的靈動內反深求狀態,這是一個不斷“扎根”的品德性命。象山說:“人莫先于自知,不在年夜綱上,須是細膩求”(《陸九淵集包養平台》,第433頁),“年夜綱提掇來,細細理會往,如魚龍游于江海之中,沛然無礙。”(《陸九淵集》,第434頁包養違法)這種“細膩求”“細細理會”功夫是樹立在“本意天良”的自我覺醒上。

 

朱子、象山二人均未能同道理解對方功夫的焦點要義。象山認為朱子是“誣捏”,包養網站而朱子指責象山的功夫為“當下即是”。站在朱子的角度看,經女大生包養俱樂部過格物致知功夫而來的“理”自己已是“打合為一”,再經過“持敬”功夫,沉淀為更深一層的“已知之理”,能夠滋養“知覺”,“理”并不完整是“知覺”的對象物。而朱子指責象山教人“當下即是”,并非出自象山自己的說法,應該是當時的傳言,不過倒合適象山自己的功夫抽像,因為他明確提出“即今自立”(《陸九淵集》第455—456頁)。“即今自立”意在強調品德實踐主體的自發性、衝破內在權威甚至內心固化義理的束縛。有興趣思的是,朱子自己反而常說“合下具足”“合下完具”。這些極為類似的說法,必須放到各自的思惟整體框架中往懂得。

 

三、“無限心”問題

幾乎一切現代學者都認為,象山的“本意天良”是品德主體意義上的“無限心”。但在朱子能否有“無限心”的問題上,學者很難獲得分歧意見。除了《格物致知補傳》中有“吾心之全體年夜用無不明”的表述外,朱子在《孟子集注·盡心章》中還說: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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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者,人之神明,所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。性則心之所具之理,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。人有是心,難道全體,然不窮理,則包養甜心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。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,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。(《四書章句集注》,第356頁)

 

人心的效能本來是一個整體,能夠“具眾理”“應萬事”,但由于氣稟物欲的干擾限制,完全的效能無法真正地發揮出來,必須通過“窮理”功夫,人心才幹恢復其無限量才能。在此定義中,“心”是無限的。需求指出的是,在朱子那里,“心”有效能義與內容義之分,前者無限,后者無限。朱子常說“心”的本來狀態或許充足實現,是純然光亮清凈、能夠獨立于一切氣習物欲的干擾而貫通于萬事萬物中。這是在效能義層面說。“心”效能的本來臉孔、充足實現,與義理的完全獲得是統一工作的兩個面向。而現實人心,因義理的不充足掌握,其知覺效能無法充足展現,因此是無限的。在“心”的效能義、內容義二重維度中,“知覺”與“義理”彼此支撐。在功夫實踐中,知覺之“明”與義理之“實”也一并成長。在格物窮理功夫中,經過猛醒、提撕,“本意天良”之“明”及其背后的“已知之理”一路顯明,“知覺”不僅推動“已知之理”與其它有待認知的分殊之理關聯、打合,還向上一層,從“所當然之則”層次向上一著到“所以然之故”層次。此后會獲得一個內容加倍豐富、融貫性更強的“已知之理”,可以將它稱為“貫通之理”。為了強調這種“貫通之理”內部的整體性、有機性以及“理”自己的超出性,朱子又將其稱為“全體之理”。應該說,朱子把從頭貫通的“已知之理”稱作“全體之理”,重要出于理論建構目標,并用“理”的完全性來為功夫實踐做保證。若從功夫實踐的角度看,這種“貫通之理”、“全體之理”依然是部分的,其“知覺具貫通之理”也是具體的。因為,在學者的成德性命中,需求持續不斷地開展格物窮理功夫,“豁然貫通”的保存感觸感染也可所以屢次的。從功夫實踐的立場看,“全體之心”是“已知之理”規范下的“知覺”狀態,并非終極意義的“無限心”。

 

關于象山的“本意天良”是“無限心”,有良多文獻依據:

 

四方高低曰宇,往古來今曰宙。宇宙即是吾心,吾心便是宇宙。(《陸九淵集》,第273頁)

 

是極是彛,根乎人心,而塞乎六合。(《陸九淵集》,第269頁)

 

師長教師sd包養言:“萬物森然于方寸之間,滿心而發,充塞宇宙,無非此理。孟子就四端上唆使人,豈是人心只要這四端罷了?又就乍見孺子進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一端唆使人,又得此心昭然,但能充此心足矣。”(《陸九淵集》,第423頁)

 

學者當下本意天良義理充分,能夠超出情緒、欲台灣包養網看的阻隔,感觸感染到六合間一切“他者”的存在,普通理學家用“萬物一體”來指呈,象山用“宇宙心”來表達。但是,在學者的成德性命中,作為“宇宙心”的“本意天良”依然需求深挖、辨析、長養。包養女人象山說:“接事時,但隨力依天職,不忽不執,見善則遷,有過則改,若江河之浸,膏澤之潤,久當渙然冰釋,怡然理順矣。”(《陸九淵集》,第57頁)我們只能依據當下“本意天良”所具有的義理內容而展開行動,而無法企求更高的才能來行動。程明道曾告誡學者:“學者全體此心,學雖未盡,若事物之來,不成不應,但隨分限應之,雖不中,不遠矣。”(7)在現實活動中,雖然我們能夠全部身心腸“全體(作動詞用)此心(本意天良)”、“滿心而發”,充足發揮現有“本意天良”的義理能量,但仍有未知、未能之處,我們只能現有局限包養ptt的“本意天良”展開行動。在盡量充實發揮“本意天良”能量的情況下,工作處理得未必全然合適,但應該在年夜的原則規范之下。實際上,有分限的“本意天良”在碰著難以處置的事為時,發現到本身的局限,不掉為一個激活本身向深發掘、堅持長養的好機會。

 

象山有不少從“端緒”“萌蘗”養至“枝葉扶疏”“放乎四海”的言說(《陸九淵集》,第1-2、第92頁)。這些說法雖然重在講求“本意天良”是學問的源泉,但從一個側面證明,在象山的觀念中,現實功夫活動中的“本意天良”不是“無限心”而是有“分限”的。從功夫實踐立場看,“本意天良”雖然不依賴于經驗,具有超出絕對性,但它一定是具體可掌握的;假如“本意天良”完整是無限的、學者不成掌握的,那就否包養金額認了功夫的能夠性。后來陽明也主張,致知己功夫要“隨分量所及”,好像給樹苗澆灌水肥,當根據它的接收量,不成傾盆澆灌,否則會戕害其性命。

 

綜上,在功夫實踐視角中,朱子的“全體之心”、象山的“宇宙心”是一種形而上學預設或保存感觸感染的描寫,并非全然是一種“無限心”。作為有確定義理內容同時也是有“分限”的“本意天良”,是學者功夫實踐的依據和收獲。那么有分限的“本意天良”與作為“宇宙心”的無限心之間能否必定牴觸呢?其實,前者是從功夫實踐的視角來看,而后者更多是一種保存感觸感染的描寫和本體論建構。假如安身于功夫經驗,那么作為“無限心”只是表象,而具有確定“義理內容”的“無限心”才是“本意天良”的真實地點。

 

四、結語:朱子“心”概念的融貫解釋

我們順次從“本意天良”的識取、長養及其所指向的“無限心”三個關鍵點來呈現朱陸二人功夫進路的實際,最后認為:朱子的“本意天良”是其功夫的原初依據,在此基礎上做“提撕”式的居敬功夫和因“本意天良”(即“已知之理”)作格物致知功夫,最后獲得“貫通之理”(更為豐富、有機的“已知之理”)、達到心的“全體年夜用”;象山“本意天良”同樣是其功夫展開的原初依據,只不過其識取是以“本意天良”與“非本意天良”不斷區分的方法進行的,這種區分自己就是“本意天良”的呈現和長養,最后所至之境,既是在具體實踐處境中能當下展開實踐判斷有“分限”的“本意天良”,又是通人我、通古今的“宇宙心”。兩條功夫進路之間確有區別,各有勝義,但未嘗不成會通、相資以為用。

 

朱子的“良知”、“明德”概念,與象山“本意天良”概念乍看起來很是類似,都源于後天,都是功夫實踐的基礎,但朱子的“良知”概念樹立在“知覺與理的分合關系”上,而對象山來說,“本意天良”發露為明覺,自己就是“理”。這就能解釋為什么朱子有後天性的“本意天良”概念,但卻極力反對象山的“心即理”(《陸九淵集》,第149頁)主張及其功夫進路。在朱子看來,“良知”是性理的天然發露,不難遭到氣稟物欲的干擾而昏倒,包養網VIP需求“提撕”功夫讓它警醒、敞亮,在此基礎上,通過格物致知功夫讓它顯明為“已知之理”,功夫所止之處,即作為“豁然貫通”境界的“全體年夜用之心”。此時之心,依然是“知覺具(更豐富、有機的)已知之理”。換句話說,“知覺與理的分合關系”可以解釋朱子有關“心”的一切界定:離開了義理規范,人心就放掉、昏昧,成台灣包養為了利欲之心;後天自發的義理之心(義理作為基底支撐知覺敞亮),叫做“良知”“本意天良包養甜心網”“明德”;通sd包養過后天功夫蘊蓄義理(知覺具理),叫做“道心”“仁心”。區分的關鍵“是知覺與理分合”的隱顯。具體說來,可分為兩種情況:一種是“理”是“知覺”的“基底”,“理”隱躲起來而“知覺”或“明”顯耀出來,這種情況更接近于象山意義上的“本意天良”;另一種“理”是“知覺”的“對象”,“理”和“知覺”處于明顯的“對立”狀態,這在象山那里是沒有的。實際上,對朱子來說,這兩種情況可所以相互支撐的:從“理支撐知覺之明”警醒、進一個步驟做格物致知功夫,就是讓“理”從其與知覺的渾然狀態走出來,變成“已知之理”,它是規范內心和言行的根據;又將“已知之理”通過“居敬”涵養、沉淀為渾然之“理”,隱躲于知覺背后,能夠支撐起知覺之明。既然明了朱子“心”概念的多義性背后的統一性,那么其與象山“本意天良”概念的附近但終分歧的謎底就能揭曉了。

 

注釋
(1)楊祖漢:《程朱、陸王二系的會通》,《當代儒學研討》第24期,2018年6月;《再論程朱、陸王二系的會通》,《杭州師范年夜學學報》2019年9月第5期;《哲學思辨、天然的辯證及品德實踐的動力》,《鵝湖學志》第六十六期,2021年6月。
(2)朱熹:《四書章句集注》,中華書局,1983年,第3頁。
(3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,中華書局,1986年,第3340頁。
(4)《年夜禹謨解》,《朱子文集》卷六十五,《朱子全書》第二十三冊,上海古籍出書社、安徽教導出書社,2002年,第3180頁。
(5)張衛紅《朱子“心論”的層面與超出性特質》(《中國文明》第五十一期,2020年)、《朱子的心性論與功夫進路之關系》(《哲學研討》2020年第7期)主張,朱子的“心”概念兼有超驗和經驗兩個維度,“居于形而上與形而下之間”。
(6)《陸九淵集》,中華書局,1980年,第487-488頁。
(7)《二程集》,中華書局,2004年,第14頁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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